六霄菇子酱

想要一只眼神骄傲的像是拥有了我的猫。

《不肯过人间》

我认识他。

——陈萝莉

 

“你能看到妖怪吗?”廖俊涛问。

 

苍白青年头顶大团浓艳丁香花,大剌剌趴在吧台上,把玩着一个酒杯。酒杯里空无一物,他盯着它,像是拥有满杯佳酿。

“你想说什么?”

 

“你愿意听我讲一个故事吗?”

陈萝莉抿着嘴随意点头,头顶的丁香跟着他晃得摇摇欲坠,他向廖俊涛身边安静的青年举杯示意,无机质的瞳孔里漏出星点促狭笑意。

 

“我知道你要说什么。”

“毛不易,我认识他。”

 

 

 

陈萝莉认识廖俊涛的同时,也见到毛不易。

驼背的妖怪竖起手指,比着噤声的手势,圆乎乎的脸严肃的滑稽。陈萝莉第一次见这样长相平凡的妖怪,除了一双精巧非凡的手,他从哪里看都该是个人类。

还灰扑扑的。

 

妖怪和他一起缩在角落里,手里抓着鸡腿和啤酒。

陈萝莉饶有兴致,妖怪和人就是不太一样,他想。明明狼吞虎咽嘴角沾油,妖怪随着廖俊涛转悠的眼珠子就是透着股静谧温柔。

妖怪有双乌黑的眼珠,是真正的黑色。他全身色彩最浓重的地方。比钻石更空更冷,比玛瑙更柔更亮。亮过白昼又沉过黑夜。冰冷之余透着滚烫。山川美景星辰大海没资格投影进那双眼,他单单允许廖俊涛占据所有视线。

 

妖怪和人就是不太一样。

只有妖怪能长出这样的眼珠子,还能嵌在这样一张平凡的面容下毫无违和。

 

“你是除妖师吗?”毛不易轻轻柔柔的问。

 

“不是,除妖师太血腥了。”他抢过毛不易手里的啤酒“你呢?你为什么附在他身上。”

 

毛不易还未答话,廖俊涛跌跌撞撞从远处跑来,直直撞上毛不易的肩膀,又毫无察觉的远去。

食物倾洒一地,毛不易没有在意。他只是注视着廖俊涛跑远,露出一点无奈的表情。

 

“你这样说就很失礼了。”

“我是他的朋友啊。”

 

 

从前他住在榕树上的时候,常能见到廖俊涛。

 

一个人坐在湖边,一个人抱着乐器,唱一些听起来欢快却又很悲伤的歌曲。毛不易独自过百年,不晓得人类生命短暂,哪里来的这么多悲伤,懵懵懂懂的透过叶隙看人类白璧般的脸,伸着指头勾画他的模样。听着他哼唱的声音出神。

他不能听得很懂,人和妖怪的认知不同,他也只能觉得好听。他明白这个道理,不懂的那点失落就藏了起来。

毛不易从未离开过湖边,妖怪的歌谣听起来和这些完全不一样。他雀跃的摇动树叶,风配合着拂过,为这新鲜的曲调胡乱伴奏,自得趣味。

 

他也是一个人。时间长了,毛不易不免有些遗憾的想。要是他看得到我就好了。

 

不过这样也没关系,他来湖边的时候,我还是可以和他一起,听他唱歌。毛不易安慰自己,转头又一想。

 

可白听曲子这么久,怎么也该有些回报。

 

 

毛不易开始频繁的往湖边放东西。

 

春天就摘下最鲜嫩的含笑,编成花圈挂在矮枝上。顺手将树枝也装扮一番,白的栀子粉的杜鹃,花香也搭配得极好,好看廖俊涛那惊喜的样子。等廖俊涛将花环戴在头上,又悄悄地在高高的枝子上抛下花瓣。风席卷而过,花瓣绕着廖俊涛飞舞,衬得廖俊涛更像一只花间精怪。

 

夏天,毛不易会催着树妖往河边多长些枝叶,做一个凉棚。将自己做的酒冰好放在树下。他看出廖俊涛是喜欢酒的。廖俊涛举杯,他也跟着在树上举杯,做出碰杯的样子。又被自己傻乎乎的行为羞得面红耳赤。

 

秋天是他运动量最大的时候,满山的跑。西边的红果子,东面的五味子,运气好能向山顶的大妖讨几个刺梨。各式各样的山果盛在大叶子里,看廖俊涛吃的手指染上汁水,才想起没给自己留点食物。

 

冬天他就不希望廖俊涛来了,湖边冷风盛,对人类来讲难以长时间承受。树妖的叶子也都凋零,他没办法藏在树上。只好守在山入口处,看见他来便升起火堆给廖俊涛取暖,躲在石头后面偷偷看他。想着下次的火一定要烧的旺些,再旺些。

 

他心安理得,以为时间就会这样偷偷过去,一年两年,廖俊涛总会有新的生活。他们不会有瓜葛,不会有相识。

 

所以这样就很好。

 

他独自享双份的快乐。

 

 

那天本来是个晴天。

廖俊涛躺在湖旁陷入沉睡,乌云突然落下来,大雨倾泼的蛮不讲理。

 

廖俊涛却没有清醒的意思,在席天幕地中被雨包围,很快被雨侵占,朦朦胧胧的雨幕里像是只剩一副躯壳。毛不易着急忙慌,没有办法,硬着头皮举起树皮。他头一次这样靠近廖俊涛,靠近一个人类,心里满是惶然,手脚抖如筛糠,心跳却和寺庙里钟鼓一样沉沉坠落又升起,振耳发聩。

 

他才刚刚靠近,手腕被人一把摄住,如钢铁般不容置疑。呼吸也在手臂上冰冷的温度里被蛮横夺去。

 

毛不易吓得低下头,撞进那双温柔的人类的眼睛。

 

天啊,天啊。

 

他在心里惊叫。

 

人类平静的朝他笑,坦然的面对着他。眼睛没有那样刺眼的亮或浓郁的深,那是一双浅波般的眼睛,装着星河暮雨,嫩枝浓花,仙境奇景,是毛不易从未见过的,一见就心生欢喜的眼睛。

 

我说谎了。毛不易后知后觉的忏悔。我根本不会满足于那样遥远的距离。

 

期盼在雨幕里破土,打翻心底装着彩虹的罐子。彩虹为他染上色彩,由浅及深由表及里,蜿蜒绽开,快速生长,在手臂处那人的掌心里达到极盛。苦郁的竹绿混杂欢愉的樱粉,专注的果色掩藏期盼的明蓝。他看见廖俊涛眼中的自己,色彩斑斓的,鲜艳明亮的。

 

他竟从不知眼睛会有这样的魔力。

 

他靠近那双眼睛,将艳丽的自己铺陈开来,天真的,久远的,纯净的,温柔的,山中精怪将自己完全敞开,献给赋予自己色彩的人类。他一再的想要靠近,被人类捧住了脸颊,得到一个湿淋淋的怀抱。

 

妖怪陷入甜蜜的初遇,乖顺伏在他怀里。

 

“我叫毛不易。”

妖怪抿起酒窝,将自己的名字双手奉上。

 

 

把人类塞进山洞的柴草堆里,妖怪晕头转向的想要找木头生火,又怕把人类也点燃。只好把柴草生了火,自己整个扒在人类身上给他取暖。

 

抱着人类的妖怪自顾自生闷气。他一个妖怪,不知冷热,无虑时间。食物对他而言也不是那样必须,维持生命足以。他也不懂人类的烦恼,他们的乐器,还有美妙的音乐。住在山上的妖怪从未跟人交流,腼腆的性格让他一句话也说不出。

 

大概廖俊涛不会跟他做朋友吧。

 

交付名字也是一厢情愿而已,对人类来说,名字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。妖怪委委屈屈的,抱着人类的手也松了下来。

 

“别松手啊,有点冷。”廖俊涛打了个冷颤,像是在证实他的话。

 

毛不易听话的抱紧了他,圆嘟嘟的脸颊也凑在他脖子边吹着热气,企图帮他更多的取暖。

 

“你是什么妖怪?好漂亮,还会发光。”

 

在黑漆漆的山洞里,散发着柔和光亮的毛不易是唯一的光源。听到廖俊涛的赞美,毛不易脸颊更红,他是一只平凡到罕见的萤火虫,从未听人夸他漂亮,控制不住柔光欣喜的闪烁。

 

“你是一个人住在山上吗?”

 

毛不易点点头。

 

“我也是一个人,那我们交个朋友吧?”

 

 

“照你这么说,至少他原来看得到你。”听完故事,陈萝莉蹲在路灯下,手里还拿着没喝完的酒。毛不易在他身边飘着,盯着廖俊涛上楼的楼道灯光出神。他经常莫名其妙出神,讲话讲着没了下文,不知道在想些什么。陈萝莉总觉得他什么也没想,无论是出神也好,还是平常的对视也好,那双眼珠总是平和纯然的,什么都没有。

 

“突然有一天,他就什么都看不到了。”

“也看不到就在他面前的我。”

 

“难过吗?”陈萝莉有些搞不懂,即使是这样悲剧的桥段,妖怪的眼里也没有丝毫波澜。

 

妖怪摇头,伸手接住一颗雨滴。他不收回手,又有很多的雨滴落下来,沾湿他发出莹亮的手掌,没一会儿就汇成莹亮的水洼。手掌翻转,水从他手里落下,什么也不剩。

 

陈萝莉这时明白妖怪在想什么,妖怪也相信命运,比人类更相信。只是命运选择在于自己,他选择成为廖俊涛生命中的一段,也仅仅是其中一段。所以他无所苛求,也不会让自己难过。信命的妖怪不会有难过的情绪。

 

“这段缘分原本就不该有,是我强求。现在只有我一个人拥有,很快也就会没有的。”

“十年,二十年,三十年,并不漫长。”

 

听着妖怪武断的结论,陈萝莉笑起来。

 

这真是个奇怪的妖怪,他想。在说出残酷的话的时候竟也显得很温柔。

 

他也学着妖怪的样子伸出手,对从窗口伸出头向他招手的廖俊涛歪歪头,展示手里隐没不见的水珠。

 


比起廖俊涛这个人类,陈萝莉反而和毛不易先熟络起来。

说起原因,一是这是一个他从未见过的,太像人类的妖怪,二是初次见面时,妖怪就坦率了自己的名字。

"你会是俊涛的朋友,是个好人。给名字也可以。"妖怪理所当然的说。

他不知道到底是他会成为廖俊涛的朋友才是好人,还是他是好人才会成为廖俊涛的朋友。妖怪总有自己辨识的理论,陈萝莉聪明的不去深究。

他们之间的话题总是围绕着这个人的,毕竟陈萝莉足够了解妖怪,毛不易也足够了解人类,能够分享的只有共同认识这个人,美名其曰让陈萝莉提前认识未来的好友,毛不易会给他唱廖俊涛教他的曲子。

很巧合的,陈萝莉也很喜欢音乐。他坦然行走于妖怪与人类之间,格格不入时也是音乐接纳他。他不免觉得这是毛不易相信他的其中一个原因。

陈萝莉兴致勃勃的和他探讨起音乐,叽喳不停口若悬河,他们太多时间讨论音乐,于是笃定毛不易听得懂,转过头却对上他茫然的神情。

妖怪只懂得廖俊涛的音乐。

他索然无味的闭嘴,托着下巴不去看妖怪有些歉疚的样子。妖怪不用对他歉疚的。大义天下是山中大妖才有的情怀与思略。为着偶然的单纯契机诞生的妖怪,心里也只能装下一件事。只需要听懂一个人。

 九

就像妖怪说的那样,陈萝莉和廖俊涛熟络起来,有时也会陪他去湖边走走。顺便看看毛不易。

他和廖俊涛成为朋友之后,毛不易就很少来见他。他不禁想要谴责毛不易薄视友谊,想起妖怪接近的起因,他又不忍心开口。

廖俊涛几乎每晚都会去湖边,周末干脆就坐在湖边钓一个下午的鱼。毛不易每次都会坐在他旁边,靠在他身上,从后面抱着他的脊背。

 

陈萝莉远远地看着,毛不易唇吻翕辟,神采飞扬的样子,却到不了身边的人眼里。妖怪并不难过,他便替妖怪感到难过,难过溢出来,淹没理智。

 

“是你说的,十年二十年,就会忘了。还在这里干什么呢。”陈萝莉知道自己问了一个很蠢的问题,他忍不住。有时妖怪比人类更要重情谊,十年二十年,只要这个人还想着毛不易,这个温柔的有点奇怪的妖怪大概就不会放弃他。

 

毛不易不介意他这样的问题。反而顺着他的话接下去。

 

“你看,他的眼睛里,曾经住着我。”

毛不易站在廖俊涛面前,笑吟吟的看着他。毛不易的眼里映出廖俊涛浅浅的瞳孔。

 

那双浅色的瞳孔只有平静的湖面和鱼竿。

“现在没有啦。”他笑吟吟的,平静的宣告。

 

“也没有关系。”

 

“都没有关系。”

 

 

廖俊涛的故事听起来和毛不易有一些不同。

 

他从小看得见妖怪,年纪小不懂得隐藏,奇怪举止的他被家人和同学所疏远。

 

只有这个妖怪。

 

他并不喜欢妖怪,这个妖怪小心翼翼又雀跃的小圆脸却让他讨厌不起来。

 

他会一整天戴着妖怪给自己准备的花环,尽管粗糙的花茎磨得他头皮生疼。带回家了舍不得扔掉,放在屋子里。花香飘进梦里,小妖怪亲手给他戴上漂亮的花环。

 

他看得见藏在树叶里的小妖怪,故意在小妖怪跑神时举起酒杯,看小妖怪着急忙慌举杯,喝下去长舒一口气,满足的露出酒窝。他总想着怎么喝的慢一点,才能多看几次小妖怪手忙脚乱的样子。

 

秋天也是他最烦恼的时候,小妖怪为了给他摘果子划得满手伤痕。他尝试着不吃那些果子,小妖怪就失落的脑袋都耷拉下去,他只好日日记着小妖怪每天给他摘了那些果子,从中找出划伤他手的,一颗也不碰。

 

其实火把也根本没有那么暖和,风一吹,火焰的温度就笼不到他身上。他每日都生扛着坐在湖边,喝着小妖怪给他暖的酒,装作一点也不冷的样子。

 

廖俊涛几乎要怀疑这小妖怪是个磨人精,他做什么都要想着。牵肠挂肚,不依不饶。

也太欺负人。

 

于是他不能满足于这样遥远的距离,他为小妖怪设了局。

下雨时他早就知道的,装睡是他早就想好的,甚至是抱抱也早有预谋。

 

他教小妖怪写自己的名字,教他弹吉他,教他唱自己写的歌。他骑着脚踏车带小妖怪奔过小镇最繁华的街道,带他去崖上最好的位置看烟火。廖俊涛喜欢烟火,回过神来发现小妖怪直直的看着他。告诉他:涛染上烟花的样子最好看。

 

小妖怪会教他制酒,带着他飞上最高的树。从树上可以看到远远的海上金灿灿,像是缀满了黄金。云也圆润漂亮,挨着森林染上碧玉的颜色,再向上的云层变厚的带上灰色,像是块古玉,太阳嵌在当中,成了最突出的红玛瑙,在一片珠光宝气中洒了金粉,美的不切实际。

 

这是妖怪眼里的世界,他的眼里,这一切的矜贵还不如笑倒在他肩上的,散发着幽幽荧光的小妖怪。

 

他们每日都在一起,小妖怪越来越像个人类,廖俊涛越来越像个精怪。契合到不属于天地,只属于彼此。

 

多像是一场梦。梦里由他随意泼写,生长的枝桠漫无边界。

 

小妖怪很聪明,什么都学得很快。廖俊涛一个私心,教他写‘我爱你’。小妖怪规规矩矩的写了,抬头看他的眼珠还是一片纯净。

 

廖俊涛知道,在他想要给小妖怪一个亲吻的时候,他就要藏不住了。

 

他本来打算好,25岁生日,在最高的枝头,向毛不易道明心迹。这样小妖怪逃也无法逃,他就能顺理成章的亲他,教授他人类的爱情。

 

一觉醒来他却再也看不到他的小妖怪。

 

 

他到处找他,喊他的名字,走过山林里,走过最热闹的小巷,赏过烟花的山崖。日出到日落,日落到日出。他跪在湖边,终于失去了所有力气。他的眼泪也失控,坠落眼眶。初遇的雨没有沾湿他,眼泪将他溺毙。

 

廖俊涛不肯接受这样的无可挽回,才短短一日,失去的痛苦就砸的他筋骨碎裂,坠入深渊。他不敢想年岁蹉跎,分秒难捱。

 

命运赐给他一段错误,错误变成可能,又将它收回。

 

他本该高兴的,为看不见妖怪。他终于回到正常的生活。

 

“毛毛,太阳升起来了。别跟我开玩笑。”

“我喜欢你。”

 

 

 

他看不见跪在他面前的毛不易,感受不到他触碰的手,和回应的话。

 

“我也喜欢你呀,俊涛。”

“可你不在,我的清晨不会到来。”

 

 

“他再也没有出现。没有花环,没有果子,没有酒。”

“下雨跑到湖边,他也不会再给我拿树皮。”

“我还总以为他讨厌我了。”

 

廖俊涛俨然七八分醉意,然而眼神清明,陈萝莉能够想象到他看着毛不易的时候的样子,温柔又放纵。他醉的时候和妖怪很像,也只有这个时候他才能看出和妖怪曾经共享过那样长的时光。

 

“现在也明白他的用意。只是仍然会觉得有些遗憾。哪怕一次也好,我想见见他。”

 

毛不易是对的,陈萝莉不得不承认。十年过去,廖俊涛为这件事流的泪水已经干涸,再也浸不透双眼。

 

这对于廖俊涛,已经快要成为一段遗憾的往事。

 

毛不易静静地坐在他旁边,依然灰扑扑的,像是从未沾染上颜色,他残酷的部分在此时展现。不露担忧,不显悲喜。也不是廖俊涛故事里那个天真懵懂却聪明过人的小妖怪。手也不伸,只有一双乌黑的眼珠跟着转动。

 

“‘只要还能在雨后的苹果树下呼吸,就还可以生活。’*这是他告诉我的。”毛不易说。

 

他不能让廖俊涛拥有一个看不见的爱人,他们无法共享一个不完整的世界。人的一生只有这么长,毛不易决不放纵自己沉溺。

 

毛不易眼里的纯净冷冻三尺。

 

不然谁来赔他一生好光景呢。

 

十一

 

“萝莉。”毛不易轻轻柔柔的喊,和他们初见时一样。

 

“我想去见他。”

 

他本就是一只萤火虫,变回原来的样子,生命也和普通的萤火虫别无二致。

 

陈萝莉头一次觉得烦躁异常,闭眼不去看那闪烁柔光的妖怪。

 

“我活了很久,我没有遗憾。”

 

“去你妈的没有遗憾!他能放下去找新的正常的人类,你凭什么不能去找新的正常的妖怪!该放下的是你毛不易。”

 

陈萝莉恨得牙齿痒痒,妖怪却还是一脸梦呓的神色,随着风晃荡摆动,仿佛他才是那个醉倒的,醉的无知无觉,和夜晚融在一起。这让陈萝莉生不出气,谁会跟一个醉酒的人置气。尽管这个人根本就没醉。

 

他瞪着毛不易,才发觉他哭了。眼泪顺着脸颊滑落,笑模样却没减,朦朦胧胧的像打了霜的宝珠。

 

“我不是人类,萝莉。我是妖怪,这一切对我来说,已经足够了。”

“再让他看见我一次,也是我的心愿。”

 

十二

 

 

四季于湮灭的萤火中落下。

 

最后一次来到湖边的廖俊涛,遇见了一只出奇明亮的萤火虫。

 

萤火虫落在他掌心,温顺的停驻片刻。光芒闪烁,一如山洞里抱着他时那样雀跃。

 

 

 

 

 

【再见啦】

 

他碎在黑夜里。像是破碎的星辰。

再也不用期待清晨。

 

end

笔力有限,耐心有限。

后面纯粹是不想想了。

应该有人会看出来,这个梗出自夏目友人帐第一季第六集【大概】

溜了溜了,打游戏去了【溜走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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